汕头一名警察患尿毒症十年 仍每日巡逻街头

　　人不能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，要让自己活得更充实，更有价值。像我这种朝不保夕的人，就要更加有意义地过好每一天！生命没有回程，我不在乎它的长短，只要过得有意义活得精彩就好！

　　——— 妻子蔡端吟记下的庄宜生的话

　　你知道血液在体内流动的速度吗？50厘米/秒。

　　你能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吗？

　　庄宜生能感觉得到，随时随刻。

　　在庄宜生的左臂里，有一个钢铁制成的仪器，叫“瘘管”。这个仪器连接了庄宜生的动脉和静脉，在他的左手腕处形成一个凸起，这是他的“命根子”。触摸到这个地方附近时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庄宜生的体内“汩汩”流动，喧嚣而匆忙地奔腾。

　　庄宜生，汕头市公安局巡警支队三大队三中队副中队长。10年前，他被医生诊断出患慢性肾功能衰竭，也就是尿毒症，另外还有肝纤维化等疾病。由于病情过于严重，不能换肾。

　　尿毒症，对庄宜生来说，意味着每周三次血透、浑身痛痒难当、身体极度虚弱；意味着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，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喝水。因为，水分已经无法通过他身体的自身功能排出。病初时，庄宜生几乎不能走路，但他咬牙重新练习走路、骑自行车，尽管一次次地昏倒。后来熟练了，他就尽量坚持每日巡逻、抓贼，直到今天。

　　他说：“现在，我要珍惜能站起来的每一天，积极地、有意义地度过每一天。如果我倒下，我不愿倒在病床上，我宁愿倒在工作岗位上。”

　　在汕头，庄宜生走在街上，像明星一样受到市民喜爱。这不是杜撰。尽管庄宜生的脸颊上因为长期做血透生出成片的黑斑，尽管他的左眼因为长期患病而近盲，但不妨碍他给人一种亲近感。这不是夸张，很多人去见他，并且，他们真心信服了。

　　十几年来，庄宜生的妻子蔡端吟记下了10余万字的日记，一段段记录着心情故事的文字，不是那么惊心动魄，但却回味隽永，不是那么完整，但透过简短的文字，你却能读懂一个警察的执着，还有一位警嫂的爱与奉献。

　　以下为庄宜生妻子蔡端吟的日记，有删节，小标为编辑拟定。

　　1999年3月15日撇下怀孕妻 穷追可疑车

　　晚上7时多宜生又打来电话说他忙，得晚点来接我，本来像这样的电话我早已习惯了，只是因为下午业务量很大，加上自己又有七个多月的身孕，所以晚上我觉得特别累，一直很想早点回家休息，接到他的电话时我感到很无奈。

　　晚上我等呀等一直等到11点多他才匆匆地赶来，我很不满刚想责怪他，但开门一看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，因为我感觉他其实比我更累！

　　回家路上在经过中山路与大华路交界处时，后面有一辆红色摩托车飞快地在我们身边开过，宜生瞥了一眼便加大油门增速追了过去，我猝不及防，吓了一跳，问他怎么回事？他说：“刚才那辆摩托车很可疑，车头锁上没插钥匙，车身也不见防盗锁，而且又开得这么快，我要追上他，查个究竟。”

　　摩托车上因为有挺着大肚子的我，宜生不敢开得太快，怎么办？他见有个卖夜宵的摊点便停下车说：“你暂且在这里等我一下，完了我再回来接你。”我刚一下车，他就加大油门往前冲。

　　他走后，我焦虑不安地等。大约20分钟后他回来了，我问：“怎么样，有追到吗？”他说：“追到了，可他不是贼。是因为车头锁坏了，怕弄丢钥匙，所以车启动后他就把钥匙抽出来放在口袋里。”我说：“原来是这样，你白忙乎一场。”他说：“也不能这么说，发现疑人疑物就应该查。只是刚才实在是没办法才把你一个人搁在这里，对不起了！”

　　2000年10月25日诊出尿毒症

　　上午我觉得宜生的脸色很不好，我想打电话请假陪他到医院看看，他还是不想看，他说：最近队里人少，很忙，自己走不开，过几天再去看吧！我又急又气，硬是叫上大哥生拉硬拽把他送到医院去。

　　检查后，医生阴沉着脸把我叫到一边去，责怪我怎么这么晚才送他到医院来？我怯怯地问医生：情况怎样？医生说：怀疑慢性肾功能衰竭，你现在马上去办理住院手续。虽然我并不知道慢性肾功能衰竭是怎么一回事，但从医生的表情中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我惶惶不可终日，宜生却还一直嚷着：不是吧？还要住院？我队里还忙着呢，哪有时间住院！

　　后来，医生明确地告诉我：是慢性肾功能衰竭！我问医生：什么是慢性肾功能衰竭？医生说：就是尿毒症！准备透析或换肾吧。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，我仿佛掉进冰窖里，冷彻心肺！我无所适从，脑袋一片空白。

　　我们这个家原本就不富有，年初公公被查出得了肝癌，医疗费已花了十几万元，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债台高筑，现在宜生又得了这种病，这个家该怎么办？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。站在病房外面我哭了很久，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宜生和家里人说。

　　2002年11月11日突然晕倒 吓坏女儿

　　中午正吃面条的女儿被爸爸突然晕倒吓得吃不进去，整个下午老是坐在爸爸身边怔怔地望着他，晚饭时叫她吃饭，她摇摇头说：“我不饿。”我说：“你中午连面条都没吃完怎么可能不饿？”女儿说：“我吃不下。”说完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，我知道她中午被爸爸吓坏了，赶紧搂着她说：“悦悦乖，爸爸没事，不用担心。”女儿流着泪问我：“妈妈，爸爸会不会死？我好害怕。”我忍着悲伤说：“只要悦悦乖，爸爸就没事。”女儿天真地说：“真的吗？那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！妈妈我饿了，我要吃饭，我要让爸爸妈妈开心。”

　　凌晨三点多，宜生仍无法入睡，除了病痛折磨外，他更难受的是愧对父母妻儿，他说：“我现在的生命是朝不保夕，也许明天或后天突然就没了，我不敢想象这个家会怎样？父母年迈我未能尽孝，父亲身患绝症我无法服伺还要他们为我担心。女儿年幼我未能尽责，3岁多的小孩下午就担忧成这样，我的心好痛，我真的太对不起她了！还有你，我不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还要你跟着我遭这份罪！每想到这些我都心如刀割！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有默默地陪着他流泪。

　　2003年4月17日“偷单车不是小事”

　　对于某些人视偷单车为小事而不愿意管这一点，宜生相当反感。

　　他说：警服在身，职责所至，凡是违法，便要一管到底，怎能分大小？再说偷单车又怎能算是小事呢？现在汕头市经济不好，好多家庭都夫妻双下岗，经济相当困难，好多丢单车的人，家庭都是比较贫困的，个别连一日三餐都成问题。时常听说有的家庭在一夜之间丢了两辆或三辆单车，这给他们的家庭造成多大经济负担？好多同事家境好，也许无法体会到这种感受，但这不足以成为理由，当警察就应该有一点警察的样，该管的就要管，绝不能分大小，虽然你和家人不用骑单车，但你也应该体谅骑单车人的苦处。

　　2008年7月10日做完透析后 连抓两伙贼

　　宜生对我说，下午6点多，在医院做完透析后步行回家，当行至长平路梅园路段时，发现两名男子骑一辆单车，形迹十分可疑。后见他们在梅园公共汽车站附近停下来，东张西望，伺机作案。不一会儿，其中一名男子用工具将一辆停在服装店门口的摩托车的椅座撬开，随后走开。而另一名则骑着单车靠近这辆被撬开座箱的摩托车，正伸手准备偷盗箱内财物时，宜生已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，该男子拼命挣脱后和同伙分头逃走，经追捕，未获。当宜生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告知车主时，车主尚不知情，见箱内财物无损，对宜生连声感谢。

　　稍微休息了一会，宜生又继续沿长平路步行回家。当走到残联附近路段时，宜生又发现两个可疑男子骑一辆单车停在采芝林药店门口。不一会，其中一男子用工具对一辆单车进行撬盗，宜生马上冲过去抓捕。抓捕中，宜生那藏有“瘘管”的左手被该男子用力抓住推拉，宜生痛得头上直冒冷汗，本能地进行反击，此时马路边已围了很多群众，那个贼毕竟心虚，不敢恋战，宜生强忍疼痛，一鼓作气将该男子制服，从其身上搜获作案工具一把。

　　见抓住让人深恶痛绝的偷车贼，围观群众个个拍手称快，有认得宜生的，见宜生脸色苍白，站立不稳，马上搬来椅子让他坐，并主动帮忙看住偷车贼。虽然歹徒已被制服，但宜生的心情并不轻松，因为左手一直隐隐作痛，此时他心里特别担心左手的命根子———“瘘管”是否已经出事？

　　2008年10月23日坚持锻炼 逐步生活自理

　　宜生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，他不愿我为了他一辈子吃苦受累，他告诉自己必须学会自立，以减轻我的负担。他尝试了各种办法，几年来以超凡的毅力每天坚持步行、骑单车，以此来磨炼自己，改善体质，逐渐达到生活自理的目标。这个过程所经历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，即使是我有时也无法理解，总觉得他何苦这么为难自己？人生苦短这句话的感受他比谁都深！但他说：“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！”

　　其实我不是不理解他，我是怕失去他！我心痛他活得太苦太累，难道非得累死才罢休？此时此刻我泪流满面。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？我没他那么高尚，我只想一家人平安地过日子。他说他也非高尚，只是尽职而已。他说：“人不能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，要让自己活得更充实，更有价值。像我这种朝不保夕的人，就要更加有意义地过好每一天！生命没有回程，我不在乎它的长短，只要过得有意义活得精彩就好！”

  编辑：马菁璟